魏启高：《冰雪难阻家访路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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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俗称"冷在三九"的"三九"第5天——2012年元月13日，为探访一个贫困大学生的家庭情况，我踏上了前住郑家榜村10组（原天齐村）的冰雪之旅。

　　前几日，听单位一同事介绍，郑家榜村10组有个叫邓礼锋的大学生，家庭很"遭孽"，建议我能否帮忙想点办法。真实情况如何？百闻不如一见，我决定上山一趟，探个究竟。

　　13日早上7点推窗一看，雾很大，且下着小雨，心中不免有些躇踌。片刻之后，我还是坐上了到津洋口的"面的"，下车后再换乘开往郑家榜的客车，九点刚过，便到了郑家榜村委会所在地郑家榜。而后，沿溪西行约两公里，公路开始向山上爬行。正当我准备继续步行上山时，邓礼锋的父亲邓玉成开着摩托车下山来接我了。

　　"真对不起，运气不好，昨晚山上下雪了，路上有冰雪，打滑。天这么冷，还把您动步，真是辛苦您啦！"邓礼锋的父亲见面就有些歉意地说。我说："没事，不要着急，确保安全就 行。"

　　上山的公路是条简易公路，从河谷攀援上山有14公里，很多路段是从悬崖峭壁上穿过的，非常险峻。据说当地村民几代人花了十几年才修通这条路，施工中还死了人。这两年政府投资对路面进行了改造硬化，路面尚可。

　　摩托车随着公路盘旋而上，海拔越来越高，路边和坡上的灌木林上出现了积雪。峡谷中浓雾弥漫，山岳潜形，能见度只有二三十米，车子走的比较慢。行至猴子街路段时，果然奇 险！头上是几百米高的明岩，公路外侧是近千米的绝壁直达河底。即使向下望一眼，也令人恐怖，夺人胆魄。本人曾在长阳公路系统工作过，全县公路再没有比此处更险峻的了！这时，劲疾的山风从峡谷尽头刮过来，搅动了漫峡的浓雾。静止的雾开始运动，时而轻曼舒卷，时而腾涌翻滾，蔚为壮观！

　　路上有冰雪，邓礼锋的父亲双手紧握车把，小心翼翼地驾车缓缓前行。在这里，要有个闪失，一步之外，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，想想后果，就能叫人脊梁发冷！在这一刻，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"如履薄冰，如临深渊"。当我们终于越过这1.5公里长的悬崖路段时，邓礼锋的父亲长出了一口气说："歇歇，喘口气再走吧"。

　　上山的路依然坡陡弯急。海拔越来越高。呼呼的寒风打在脸上、手上，有一种刀刺的痛感。我瑟缩在刘礼锋父亲背后，躲避着扑面而来的冷风。

　　上行一会儿后，路面冰冻打滑。刚好路旁有个农户，邓礼锋的父亲说"您到屋里暖和一会儿，我戴上防滑链后再走，确保安全。"这农户的主人姓陈，是个矮小瘦弱的老头儿，他很热情地将我让进屋。我审视了一下，家里显得贫穷不堪。火垅屋里没有火垅，只有一个特制的铁炉子，山上没有煤碳，却有很多木柴。老人打开炉门，塞进一块木柴，火苗子就窜出来了。老人给我泡了杯山茶，喝了几口，立时觉得暖和多了。从拉呱中得知，这是个不幸的家庭：老人的老伴8年前就病故了，现在他和三岁半的小孙女一起生活。孙女的妈妈在她10个月时就狠心不辞而别，去了远方，至今没有音信。孙女的爸爸在上海打工刚回家。老人说因工价低，也没有挣到什么钱。现在已是小中午了，孙女怕冷，还偎在被窝里没有起来。老人很伤感，非常忧虑可怜的小孙女的现实与未来。我爱莫能助，只能用些苍白的不现实的话来宽慰老人的心。

　　过了半小时，邓礼锋的父亲进来了，有些着急地说："轮胎打湿水哒，手也冻僵了，链条戴不上。"我说："别着急，先暖暖手再搞。"邓礼锋的父亲伸开沾满泥巴和冰雪的大手在炉前烤了烤，又接过我递过去的热茶喝了几口，就又急火火地去戴防滑链条了。这次很快就戴好了。邓礼锋的父亲喊："可以走哒。"我起身向老人告辞，老人急忙从旁边屋里拿出一顶新帽子说："你这个同志今天上山可没有选对日期哟，越往上去越冷，你一个光脑壳，雪风吹了要头疼发烧的。我这里有顶新帽子，是我儿子打工刚给我带回来的，还没有戴过。你带上，能抵挡一下风寒。"我感激地接过帽子戴上，果然热乎多了。

　　走完水泥路后，还有近二公里的泥巴路。路上的积雪比水泥路上要厚。有些坑坑洼洼结了凌冰，冰下是一凼凼泥水，车轮碾过后飞起的泥水落在双脚和裤管上。。。。。。。

　　我们艰难地赶到邓礼锋家时，已是正午了。短短14公里，竟然折腾了3个小时。

到邓家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房子。房子不算小，是过去农村种三正三拖一箱的结构。邓礼锋的父亲说，他记的很清白，房子是他10岁时做的。他现在年近五旬，房子也有40年光阴了。虽说不是很久远，但土砌瓦盖不比现在的钢筋水泥。几十年的风雨侵蚀，墙壁上的白灰已大部脱落，裂口也很多，处处显露出破败。

　　穿过檐下垂挂着的一排长长短短的冰挂，我进入箱房。一个正在烧木柴的铁炉子，使屋里很暖和。在这里，我见到了邓礼锋家的另外5个成员：爷爷、奶奶、妈妈和邓礼锋以及上初二的弟弟。通过了解交谈，这个家庭果然贫寒。

　　——老人多病致贫。爷爷邓代元，69岁，长年胃疼，2010年5月检查确诊为胃溃疡，2010年和2011年检查，治疗花费4000多元。奶奶赵宜英，68岁，身体一直较差，2011年8月又出车祸，撞掉3颗牙齿，撞伤头部，造成脑震荡，除事故对方承担部分医疗费外，自已承担费用8000多元。2011年12月又因子宫癌在长阳医院作了大手术，住院月余，自已承担医药费8000多元，两位老人已完全丧失劳动能力。

　　——交通闭塞收入低。邓礼锋家住海拔1400多米的高山上，从河谷上到家中有14公里急上坡，山大人稀，没有其他资源，发展经济没有路子。地里每年收玉米约4000斤，因粮食价格太低，没有出售，用来喂猪，每年出售牲猪4－5头，收入5500元左右。父亲在山上打打零工，收入很微薄。

　　——孩子读书费用高。邓礼锋入读湖北大学商学院2年，因学费、生活费等无法筹齐，已贷款1.4万元，向亲友借了5800元。邓礼锋的弟弟邓金华现在三渔冲中学读初二，每年也要生活等费用5000多元。由于这些情况，造成邓家的极度贫困。现在邓家还住在上世纪60年代做的土屋里。为孩子们上学的费用，邓礼锋的父母苦心焦思，愁白了头。

　　整个家访中，爷爷奶奶坐在角落里始终苦着脸，很少吱声。今天已是农历腊月二十一了，这个家里看不出任何准备过年的喜庆气氛，也许生活的重压使他们无法开心！

　　合上笔记本，我匆匆照了几张照片，既是这篇家访日记的一个佐证，也是这个家庭贫困境地的一个真实写照。

临了， 邓礼锋的妈妈对我说，两弟兄从小都很懂事，学习努力认真，成绩在班上都是靠前的，回家后帮大人做农活和家务，很有孝心。我想，如果能有好心人给于资助，让邓礼锋完成大学学业，孩子将来定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，同时，也给这个家庭培植了希望！

　　吃了过时的午饭，已是下午三点多了。天空又阴沉下来了，大雾也从山下的峡谷漫涨起来，天空一片混沌。邓礼锋的父亲望了望天空，有些忧郁地对我说："年关了，您的事情也多，我不留您。天晚些了，路上的冰冻会更厉害，怕下不了山了。我们走吧。"

　　常言道：上山容易下山难。下山的路更难更险。遇到冰雪危险路段，我们就下车步行。就这样走走停停，好不容易下到了河谷。在郑家榜，我坐上了开往县城的客车，邓礼锋的父亲则重又踏上了那条布满冰雪，危机四伏的艰险历程。车向县城渐行渐远，回望那座云罩雾锁的高山，我在心中默默祈祷，但愿邓礼锋的父亲能平安回到雪山上那个贫穷而温暖的家。